风的心脏在爱的沉默上方跳动
如果没有那么多欲望,
下午大概会是蓝色的。
“道上的都说吴家小三爷不知道折哪犄角旮旯里了。”胖子碎碎叨叨的嗑瓜子,抖着个肥腿,“天真,你这再不出去露个脸人都要给你众筹办葬礼了。”
我搬了张躺椅,往胖子前面一躺,舒服的眯起眼:“就当我死了吧,顺便还带着你和小哥一起殉情。”
胖子太阳都给我挡了,没了阳光滋润嗑瓜子也不带劲儿,干脆拍拍屁股站起来:“得了吧,殉情是你和小哥的电影主题,胖爷我啊只想赚他娘的几笔。”
胖子这人,最大毛病就是看得太透,我遮遮掩掩的心思他非得给我戳出来。没劲,我手指在躺椅把手上的坏口扣扣索索,到底是淘宝五十包邮的廉价货色,没劲的很。
不过胖子,你这次可看走眼了。我习惯性掏掏口袋,又忘了自己在戒烟续命。我可不想和小哥殉情。
小花和我的便宜师傅踩着正中午明晃晃的太阳走进我这破门,还没来得及听我一句走心的“欢迎”,小花就开始戴上资本主义奢侈挑剔的眼镜。我手伸一半,要笑不笑:“送客。”
黑瞎子比起小花来说好搞很多,这人没那么多讲究,只是叫着嚷着的要吃青椒炒肉。胖子乐呵呵,递给他一把瓜子,两人蹲门口,一左一右,也有那么点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的感觉。不过这点感情破灭的也快,全因黑瞎子偷偷把瓜子壳往胖子那吐,胖子怒起,非说这破坏他形象,明明两个人平均分的,看着好像他胖子吃了多少似的。
往常里我是要上去凑一脚的,墙头草两头倒,怂恿打起来最好。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累,明明是大冬天里难得的艳阳日。我掀起眼皮瞧瞧天,太阳挂着却灰蒙蒙,直叫人没劲。
“大花,你在玩什么?”我没话找话,坐起来戳戳解语花腰。
小花很给面子的轻瞥我一眼,满脸写着“有屁就放”。我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:“那啥,你今天怎么和瞎子一起来了?”
小花嗤笑一声:“我能和他一起来?他半路劫我车,非说和我顺路。”
我觉得他不是很懂我意思,我想问的是他今天是不是来讨债的,如果是我现在就生病卧床不起,如果不是我就叫胖子好吃好喝的伺候。不过鉴于我和他就跟两位一体的社会主义建设似的,我认定他回答的意思是“花爷我今儿高兴,欠我的钱先放放”。
所以我重新瘫回躺椅上,懒洋洋的说:“瞎子怕是被人追杀,恰好遇到你。”
我没刻意压低声音,那边和胖子据理力争的瞎子听见了,特意分出神来:“就知道编排你师傅,不孝徒弟。”
我暗骂一句:便宜师傅。
下午刮起了风,我历尽沧桑的身体受不住,慢慢悠悠的收起躺椅,招呼兄弟几个屋里坐。瞎子笑嘻嘻的凑过来,一手还搭我肩头上,一手就灵活抽出我臂弯里夹着的躺椅。
“不会吧师傅,你连我躺椅都图?”
黑瞎子弹弹我脑门:“师傅好心帮你拿,我差你这点钱?”
小花在旁边来了句:“那把我房租结了。”
瞎子顿时笑不出来了,换我拍拍他肩膀,师门不幸啊,师徒二人干脆一起卖身给解大老板。
胖子没跟着进屋,在门口勤勤恳恳打扫他一中午的劳动成果,等扫完了还要去趟村口,今天雨村开集体会议,各家各户都得去个代表。
所以屋里也没个人烧个水倒壶茶,给咱们尊贵的解大老板暖暖身。好在小花也瞧不上我们淘宝散装茶叶,搬了张板凳往我旁边岁月静好的坐着。
我瞧瞧他,心里头还是奇怪:“小花,你到底来这干嘛,总不会是想蹭饭吧。”
小花这人,说话真真假假,我也没指望他说心里话,能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行,所以当他似笑非笑的说想见我时我也没什么吃惊,估计就是想来看看坑了他最多钱的傻子还活没活着。
黑瞎子瓜子嗑多了,五香的,事后咸,现在一杯接一杯的喝水,跟水牛成精似的。
我问他:“瞎子,你呢?来找胖子嗑瓜子的还是来喝水的?”
瞎子惆怅的摇摇头:“小三爷有所不知,道上传的沸沸扬扬,都说你和哑巴张殉情去了,我这当师傅的不得来看看你吗。”
“放屁。”我言简意赅。这人上周才来,还顺走了小哥给我山上背下来的野果。
横竖这两人也不干坏事,坐我旁边一手一个,我累的很,不再开口,这两人也就安安静静,连个眼神都不给彼此。
总觉得气氛微妙,我寻思着瞎子和小花关系说不上多么情真意切,但好歹也不该像现在这么沉默微妙。吵架也说不上,小花虽是龟毛了点,但极少和人撕破脸,顶多明里暗里说话夹针,刺的人四面八方的难受。
普通的沉默倒也罢了,和小哥长期的相处下来我也有了一定自娱自乐精神,可我是无论如何也受不住这沉默中带着针对的气氛,搞得像前男友和现男友的见面似的,只是哪来的姑娘上了咱家大花的眼,还有能耐勾住风里男子黑瞎子。我也就想着一乐,真要有天他俩看上一个对象,那得多有意思。
“大花大花,给你剥个柚子吃吃?”
解语花居高临下的盯着我,兀的笑了起来:“算了吧,我给你剥差不多。”
还是小花好啊,知道我想吃柚子了。
瞎子看小花提着把刀走去厨房,椅子往我旁边挪了点,偷偷摸摸的捂着他那破夹克口袋,用地下党接头的语气跟我说话:“大徒弟,师傅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来。”
我眼皮子都懒得掀起来,就这穷苦师傅,还能有什么好东西,不把我卖了是我对他最后的期望。
他痛心疾首的看着我,一副吴邪你不识货的表情,谨慎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塞到我手里。
我无语:“师傅你这也太过分了吧,连个糖葫芦都是吃剩一半的。”
瞎子脸皮厚,丝毫没有把话放到心里,只是一个劲儿的让我尝尝。
这种东西能有多好吃,也就我小时候爱吃了。不过这么多年没吃到,眼下瞎子买来,就算只有半根,我也被勾起了馋虫。
刚上嘴吃了一个,山楂籽还包在嘴里没吐,就给端着盘子出来的解老板逮着,他冷冰冰的看着我,冷哼一声把盘子放桌上,敲的那一下我还以为是打在我心上,不由自主的颤了颤。
虽是如此,我也不明白小花在气什么,犹犹豫豫瞧瞧他,心想难道小花也想吃?
我把糖葫芦往他那递,小花倒是也接住了:“瞎子给的。”
我奇怪扫他一眼,你都有本事把疑问句说成肯定句,还非得说出口干嘛。
瞎子扣住我收回来的手,皮笑肉不笑朝小花:“解老板不至于爱吃小孩子的玩意儿吧?”
我这就不开心了,什么叫小孩子的玩意儿,我吴邪在你黑瞎子眼里就他妈的是个小孩子?
小花淡定的咬了口糖山楂:“没吴邪小时候买给我的好吃。”然后漫不经心的扔到垃圾桶。
我心疼的看着糖葫芦,我才吃了一个,不过的确也是,瞎子买的糖葫芦哪能比得上我以前和小花一起吃的,那叫个美味啊。
好歹是便宜师傅给我的礼物,这么扔了也不好,我惋惜道:“师傅,要不你下次再给我带半串来?”
瞎子手往口袋一插:“美得你。”
下午快到头时,小哥从山上回了家,又带回一堆奇奇怪怪的植物。我视死如归的看着它们,得了,今晚又得受苦。不知道他们张家是不是有什么秘藏药剂,小哥时不时给我挖点东西回来,搅吧搅吧熬成一锅汤,瘫着张脸给我灌下去,难得给我解释句:对你身体好。
我捏着鼻子往小花身后躲,这玩意儿能不能救我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再喝下去我铁定自杀。
闷油瓶冷冷淡淡的朝我看来,杀伤力不减当年。小花是不怕的,不仅不怕,还能话里有话的给他笑回去:“你要真为他好,平日里给他少愁些,还用得着这药。”
我这就不明白了,我有什么好忧愁的:“小花,我怎么不知道我那么愁啊?”我天天呆在雨村养老,最好的两兄弟和我一起泡脚,时不时的还有小花和瞎子来玩,我这么开心,有什么忧愁。
“如果非得说愁,那就是我们师徒俩欠你巨款还不上。”
瞎子叹了口气,看智障的表情看我:“徒弟你就闭嘴吧。”
我气不过,干脆跑到门口看院子里的小满哥,我叫叫它,它只当没听见。情理之中,我郁闷的闭上眼,撑着脑袋听风,最近看了点文艺书,总觉得自己也能走走小青年的路子。
一下下的击打声,缓慢而沉重,就好像这风的心脏里充满着暴风雨。我眨眨眼,把手放在心上,频率一致,合着我听了半天的风声到头来就是我自个儿的心跳。
没意思,不如去吃小花给我剥的柚子,也不知道他还给我留了没。我转身,最后瞧了眼天,照例是灰蒙蒙的。
“小花,今晚要不要住下?”